SliverFountainsMud

如果有一天,你发现我在平庸面前低了头,那么请向我开炮。

正负【24】午夜钟声敲过十二下,新的教父就诞生了

【芝加哥的每个角落都能听到十二点的钟声,地下的每个灵魂都将向他们新的统治者虔诚下跪。】







郎东哲还是坐在白棋一边。

因为王春彧喜欢巧克力。

还因为王春彧又要输了。

放水放出一条密西西比河了,王春彧的王最后还是光秃秃的了。

郎东哲扶着额头。

“这太难了。”王春彧噘嘴,“不要玩儿了。”

郎东哲看了一眼表,“再等三分钟就好了。”

“我们就不能干点别的吗?”

郎东哲眼神一亮,“我有个想法。”

“不,你没有。”王春彧抵着郎东哲的脑袋把人推回去,“我腰很痛,真的。”

“那你太弱了。”

王春彧说但凡我当时学的是中医。

“现在你就可以给自己正骨了?”郎东哲捧着脸看着他。

“不。”王春彧笑得很甜,“我就可以一针扎死你。”

“医者仁心,治病救人。”郎东哲笑得更甜,“不能用针杀人。”

“那你算什么?”

“我用的枪啊。”

王春彧挑了挑下巴,“还有多久?”

郎东哲刚把手腕抬起来,箭牌大厦昏黄的灯光忽然亮起。

“铛”……

属于十二点的钟声敲了第一下。

“现在。”郎东哲垂下手臂。

“铛”“铛”“铛”……

王春彧在掌心摩挲着自己孤零零的王,“午夜钟声敲过十二下,新的教父就诞生了。”

教父不是个头衔,更像个荣誉和地位,是没有所谓加冕仪式的。只是一觉醒来,对一个人的态度就该变了。当最后一个家族被说服,讲推荐信送进那家门里,写上了那个特定的名字。当晚午夜钟声敲过十二下,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,那个所有人都尊敬、爱戴又畏惧的人,就成为了这座城的教父。

“铛”。

最后的钟声落下,王春彧的指尖停了。

“采访你一下。”郎东哲还捧着脸,“仇人当上教父的心情怎么样?”

“挺好的。”王春彧说的实话,“我捅过他一刀之后,我们就勾销了。”话里带笑,“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伤过教父的人,牛不牛?”

郎东哲皱了皱鼻子,“你肯定不是最后一个。”

“嗯?”

“还有周峻纬。”

王春彧想了想,在桌子底下踹了郎东哲一脚。

“教父的黄冖腔都敢开?郎东哲你好大本事!”







齐思钧站在天台上。

这一刻的芝加哥在种种角度上都在他的脚下。

天台只有小小一块,只容得下两个人。

他和他背后的人。

表上的指针和远处的钟楼合在了一处。

“铛”“铛”“铛”“铛”……

钟声是怎样敲响的齐思钧没有在意,几乎是盲目地听着一声声钟声回荡在芝加哥的上空。

芝加哥的每个角落都能听到十二点的钟声,地下的每个灵魂都将向他们新的统治者虔诚下跪。

但接受朝拜的人没有实感,站在最高的地方,反而还有些颤抖的害怕。他的魄力镇住了这股震颤也镇住了这座城市,他没有征服所有人,也跟这一桌子人论不出输赢。以前也觉得教父该是最后那个赢得最漂亮的人,最骄傲的人,最有底气的人,真的听着钟声才知道,这是本事与机遇的巧合,是他抢来,也是别人让的。站在这么高的地方,确实冷得彻骨。

“铛”。

最后的钟声落下的时候,背后的人直着上身,慢慢跪了下去。

左膝再是右膝,天台的地冷,周峻纬跪得笔直。

那个现在被称为教父的男人转过了身,走到他面前,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,轻轻地吻了上去。

双唇相贴的时候,他听到了齐思钧的祈祷,虔诚到哀求的程度,说给上帝和这座城市听,说给他听。周峻纬的唇角带笑,任由教父吻他,品尝他,慢慢意识到他才是整个地下世界里地位最高却最安全的人,慢慢意识到最厉害的人也一点点陷进了蜂蜜味的陷阱里,慢慢意识到自己再也逃不掉了。

拉开了距离。

周峻纬看着齐思钧的眼睛,笑得有些奸诈。

“你赢了。”齐思钧说。

“恭喜您。”周峻纬喊他,“先生。”







他看见蒲熠星了。

还是穿着西装,但领带都歪了,衬衫都碎了,高定的面料扯得稀烂,血和泥都混在身上,给人摁着跪在地上,离得远了些看不清面上身上的血是他还是周围那些尸体的,只在泥里都一身矜贵,被抓着头发还抬着头,眼里带笑,嘴里对他说话。

过来点。

一句话的功夫,没能包住的鲜血从嘴角流了下来,顺着脖颈浸湿雪白笔挺的衣领。

他走近了。

肩上身上都是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口,走近了才看见跪地的双膝面前的水泥地上插着一把匕首。

很旧,带着洗不掉的血痕和厚厚的锈,柄上是唐家的家徽,双头鹫扬着金色的喙。

他伸手去拔那把匕首,拔却拔不出来,刺得太深了。

蒲熠星的双眼被血污蒙着,看着他只顾着说话。

他说我不愿意伤害你在乎的所有东西,说我会守护你的世界,说你快点走。

他还说。郭文韬,我爱你。

“啊!!!!”

郭文韬猛地睁开眼睛。

“铛”“铛”“铛”“铛”“铛”……

双眼看清顶灯的瞬间,耳边十二点的钟声一下下敲响。

午夜钟声敲过十二下,新的教父就诞生了。

“铛”“铛”“铛”……

钟声一下下敲过去,郭文韬的心头随着揪紧,直到快要无法喘气。

身边的人翻了个身。

郭文韬甚至有点不敢转过头去,怕再看见梦里那个满脸鲜血的蒲熠星。

“铛”。

最后一声钟声落下。

郭文韬闭上了眼睛。

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,以为自己是最看得透活得潇洒的那个人,以为不争不抢就能守一个人一个家,以为放弃所有就可以换点安宁。

钟声敲过的时候才意识到,一直以来就是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,掌心温热,带着他最喜欢的味道。

那张早餐桌上,银色的叉子掉在了地下。

他是外面的人,唐家这种讲究血统的家族迟早容不下他,他又知道唐家这么多内部信息。

我们两个和唐九洲做不上教父,也就是扫了家族名誉。周峻纬和邵明明做不了教父,也就是回归他们原来的身份虔诚下跪即可。

蒲熠星做不了教父,是要死的。

这还是他自己说过的话。

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忘了?

是当蒲熠星在地牢里第一次对着他温柔微笑的时候;是蒲熠星的领带挂在他的面前,抓着他的手在那张不平等的合同上签下名字,说我要你在我身边的时候;是蒲熠星拥抱他,对他说我会保护你的时候;还是当他手里握住那把承载过无数鲜血的匕首,听蒲熠星说爱这个字的时候?

是蒲熠星给了他假象,让他以为这个故事可以这样安然无恙地结束,谁都不会受伤,他们会幸福。

郭文韬咬紧了后槽牙。

就不该相信这个人。

睁开眼,郭文韬慢慢翻过身。

蒲熠星对着他睡的,一只手抓着被子把自己裹紧被窝里,露个脸蛋在外面,脸挤在枕头上都变型了,鼓出来一块,像个糯米馒头。呼吸慢慢的,睫毛轻轻颤动。

郭文韬静静地看了一会儿。

“别装了,我知道你醒了。”

蒲熠星睁开一只眼睛,然后是另外一只。

像个娇贵的猫从睡梦里屈尊探出脑袋,语气有些委屈,“我以为你会抱抱我的。”

郭文韬一动不动。

“做噩梦了?”蒲熠星问。

“嗯。”

“什么噩梦?”

“关于你的。”郭文韬声音闷闷的。

蒲熠星伸手揉郭文韬的头发,“梦和现实是相反的。”

郭文韬说出来的话接不上上文,“听到钟声了吗?”

蒲熠星一愣,“听到了。”

郭文韬沉默了。

“不睡吗?”蒲熠星的声音温柔,“打算跟我晚一晚上的干瞪眼?”

郭文韬牙都要咬碎了,恨不得对着这张好看得要死的脸蛋来两巴掌。

蒲熠星当然是看懂了的,郭文韬也没装。

他伸手拉过郭文韬的脸,在额头上印下一个很形式化的晚安吻,“睡吧,太晚了,明天早上见。”

“明天早上还能见到你吗?”

蒲熠星的手顿了一下,“当然能。”

郭文韬翻身平躺,“那晚安吧。”

“真不打算给我一个抱抱吗?”蒲熠星问。

郭文韬的声音冰冷,“不是说明天早上还会见到的吗?”

蒲熠星笑声轻轻的,“好,晚安。”

那边的人该是翻身回去了,两个人都是淡漠的性子,不会抱着睡觉的,少了一个也不会有感觉。

郭文韬闭上眼睛,黑暗里手伸到枕头下慢慢拖出了准备好的匕首。

晚安。







“这么喜欢画画?”

忽然从门口传进来的声音把唐九洲吓得一个激灵。

“走路能不能有点动静?”唐九洲回过头瞪门口的邵明明。

“大晚上不睡觉,坐在祖屋里画画。”邵明明走过来,趴在唐九洲背上,“当不上教父打算搞个艺术家当当?”

近了才看见自己本来已经挂到墙上的画像又被拿下来了,安安稳稳放在唐九洲面前。

侧边还摆着一个画架。上面摆着一个小一点的画布,上面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,画的是侧脸,穿着藏青的西装,只画到了肩膀。

邵明明认识,这是蒲熠星。

“第一次画的时候觉得缺点什么。”唐九洲咬着画笔看着邵明明的画像,“现在来添一下。”

邵明明盯着画看了许久,又看了看旁边干干净净的画板。

“你是还没画吗?”

“画完了。”

“你画什么了?”

“什么都没画。”

邵明明翻了个白眼,“有意思吗?”

唐九洲没回头,声音沉静,“我眼里的人变了。”

邵明明心头一动。

唐九洲自然是没注意到肩上的人有什么变化,语气平淡,“现在很完美。”

邵明明觉得自己的泪点是挂在这幅画和画面前这个人身上了,就这么几句话,鼻子头又一酸。

年少是太缺爱了。邵明明咬着牙想。大老爷们儿老是哭。

“这么晚了还不睡吗?”

邵明明用头发蹭唐九洲的脖颈,“等着听钟声。”

唐九洲轻轻一笑,拉了一把旁边的凳子,“坐。”

邵明明坐下了,正对着蒲熠星的画。

画有点皱,也有点旧,看着像花了很大劲儿才展平的。

“这是什么?”邵明明问。

唐九洲瞥了一眼,“蒲熠星。”

“……我当然认识这是蒲熠星。”

“我以前画的。”唐九洲收拾着画笔,“刚才找工具的时候翻出来的。”

“为什么画他?他又不能挂进唐家的祖屋。”

“想画。”唐九洲把画笔一根根插进箱子里。

邵明明没说话。

“他其实是我长这么大,唯一认认真真看过我的画,还夸过我的人。”

邵明明一时没反应过来,“谁?”

唐九洲指了指纸上十八岁的蒲熠星,“他。”

邵明明看着画布上蒲熠星沉静的侧脸。

“他的原话是:如果你不用管唐家的话,可以做个很棒的画家。他还问我,想不想办画展。”唐九洲顿了顿,“他说这句话的时候,是我第一次认真思考,我是不是一定要为了这个家族活一辈子。”

“结果呢?”出口的时候邵明明意识到问了也是白问。

“你有看到过唐家家主的画展吗?”唐九洲合上工具箱,搭扣咔哒一声。

邵明明摇了摇头。

唐九洲没再说话。

邵明明试探性地开口,“蒲熠星以前对你好吗?”

“好。”过了一会儿唐九洲又补了一句,“是他对我最好了。”

“有目的性吗?”

“有。”唐九洲回答地很快,“但也不全是。”

邵明明抿紧了嘴。

“我们两个都是从小活得很辛苦的人,多辛苦你也不必知道。谈不上相互支持,因为我们根本是两个处境,但他是对我友善的,我也愿意护他,可以说我们从四五岁开始就建立了良好的生意伙伴关系。”唐九洲喘了口气,“但人总归是有感情的。我其实从小就很崇拜他,他比我年纪大些,从小就比我成熟一点,有段时间我还喜欢学他的样子。”

“现在呢?”

“现在我依然觉得他是个很厉害的人,是我很欣赏、很喜欢的人。”唐九洲转过脸,越过邵明明看着蒲熠星的画像。

邵明明知道这时候应该有个但是。

“但是和小时候一样。”唐九洲微微笑着,“我们根本是两个处境。”

话音落下的时候,窗口震了一下。

“铛”“铛”“铛”“铛”“铛”……

邵明明瞬间坐直了身子。

两个人都没说话,安安静静地听着午夜的钟声透过厚厚的墙,一点点穿过幽深的古宅,到达他们的耳边。

一声一声,午夜钟声敲过十二下,新的教父就诞生了。

“铛”“铛”“铛”……

唐九洲一言不发地盯着蒲熠星的画像。

邵明明眼睁睁看着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想泼开了墨一样,一点点被一些可怕的东西覆盖。

“铛”。

最后一下落了。

“齐思钧当上教父了。”邵明明轻轻地说。

匕首的银光闪得比邵明明话音落下地还快。

唰一下,唐九洲从口袋里掏出的匕首转了一圈握在了掌心,男人的眼神暗沉。

“现在,是唐家该清理门户的时候了。”

匕首毫不留情地划开画布,十八岁少年的侧脸被撕碎成两半。


TBC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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